墨白没说话,转身去给他倒了盏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南齐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朕跟摄政王已经达成了协议。”荣麟啜了口茶,嗓音漫然却深沉,“他帮着朕荡平南齐,统一齐国。朕许他一世荣华,绝不会寻任何借口动摄政王府一兵一卒。”
这等于是许了一道免死金牌。
除非摄政王主动起兵谋反,否则纵使以后战功如何辉煌,如何功高盖主,荣麟也承诺绝不会动他分毫,甚至可以放任他永掌齐国兵权,除了本身就拥有的亲王爵位之外,还可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
这样的条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会心动,而之于荣威而言,更是直接击在了他的七寸之上,让他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
都说喜欢权力的人会薄情寡义,可偏生荣威就不是。
他喜欢权力,舍不下手中显赫荣华;却也重情,舍得下妻子儿女。
这半年来心里最挣扎为难的莫过于皇帝摄政之后是否交权的问题,他舍不得放权,更担心放权之后被皇帝斩草除根,妻子和一双儿女因此也受到牵连。
可不放权,他和小皇帝就只能一直内斗,直至斗到最后刀兵相向——叔侄夺权内战,是世家们崛起的机会,但最伤元气却是东齐的国力。
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荣威其实并不想跟荣麟为敌,可很多时候,促使人孤注一掷的却往往并非所谓浮在水面上可以清晰看到的敌意和杀气,而是藏在水面之下让人看不真切的不确定性。
这个时候,皇帝的一道免死金牌无疑是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把不确定的事情直接摆在明面上来说,亲叔侄明算账,跟做生意一样把条件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自心里反而敞亮。
至于荣威如何相信帝王的承诺,不担心荣麟以后出尔反尔,这就是他们叔侄俩自己的事情了。
墨白低笑一声:“若论帝王心术,放眼整个天下,谁还能是你的对手?”
荣麟不置可否。
帝王心术?
不过是特殊的经历使人被迫成长罢了,如他这般年纪的少年,若是经历正常的人生,哪会有那么多城府心计?
“外面的人都走了?”
墨白摇头:“没见到皇上,哪里这么容易就离开?”
荣麟扬了扬唇,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与讥诮:“文臣一派几大家族都在向朕靠拢,企图联合起来助朕扳倒摄政王。如今朕册封的一位公主就住在摄政王府,他们难免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摄政王故意安排在朕身边,用来蛊惑朕的棋子了。”
“他们这么想也不奇怪。”墨白淡笑,眉眼矜贵沉静,“若非我们早知道她的来历,只怕也会因此而生出怀疑来。”
“罢了。”荣麟语气淡淡,转头吩咐道,“来人,传沈云微进来。”
内侍得令,连忙走出去传旨,高唱:“皇上有旨,传丞相大人觐见——”
在勤政殿外等了大半日的大臣们终于等到了皇上召见,顿时精神一震,纷纷看向沈云微,眼神分明在说:丞相,一切都交给你了。
沈云微嘴角一抽,整了整身上袍服,顶着众人满怀希望的目光走进乾阳宫里,行礼跪叩:“臣沈云微,参见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