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父亲赵万里制定的投降计划,自首是第一步,主动启动金山矿业的搬迁,是第二步。而第二步,理论上比第一步还要重要。毕竟,市政府,主要是新市长梁秋香那边,要的就是金山矿业搬迁。只有金山矿业搬迁了,把青山绿水还给宁川县,梁秋香才好在宁川县大力推广她的工业游。如果仅是自首,不启动金山矿业搬迁,梁秋香肯定会继续死盯金山矿业,那真是白自首了。但赵家村的村民,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搬迁?”“还要马上启动搬迁?”现场瞬间就炸了锅。金山矿业的搬迁问题,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所有村民都知道,市政府想把金山矿业搬迁到鸟不拉屎的海滨工业园。但海滨工业园,根本不在宁川县,而是在相邻的海滨县,距离现在的金山矿业直线距离超过一百公里。一旦金山矿业搬迁到那里,整个赵家村,也得搬迁到那里。毕竟,赵家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靠着金山矿业生活,金山矿业走了,他们不走,就等于断了生机。问题是,海滨工业园是一大片盐碱地,因为不长庄稼,周围连个村庄都没有,生活环境跟依山傍水,交通发达的赵家村,根本没法比。当然了,这都是次要的。只要钱给够了,生活环境是可以慢慢适应的。可金山矿业太大了,又属于重工业,搬迁就等于重建,青山市政府不可能承担上百亿的搬迁费用。到头来还得金山矿业自己出血。而金山矿业出血,就等于村民出血,只要搬迁,工资,福利肯定会大打折扣,最后说不定都能把金山矿业搬黄了。所以,过去只要市政府一提搬迁,村委会就带着村民去市政府闹,现在当官的,最怕群体性事件。他们一闹,搬迁便不了了之。屡试不爽。久而久之,赵家村的村民,已经认定金山矿业不可能搬迁,他们可以守着老祖宗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市政府没提搬迁,反而是赵良友提出搬迁。村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扯淡。“金山矿业不能搬!”“过去不能搬,现在不能搬,未来同样不能搬!”“除非有人全额承担搬迁费用,再额外提供给我们双倍补偿。”刚才还唯赵良友马首是瞻的一群人,纷纷否定起赵良友的决定,而且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你们是要造反吗?”赵良友怒了,大吼一声。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搬迁是我父亲以自首为代价换回来的,金山矿业的污染有多严重,你们不是不清楚,如果不是我父亲自首,向市政府表明诚意,搬迁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查封,关停!”赵良友黑着脸,对众多村民说道。“查封,关停?”这就像一记闷棍,砸到了每个村民的心上,真要是查封关停,可就不是单纯降工资降福利了,所有人原地失业,一朝回到解放前。“搬迁的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决定了!”赵良友异常强势地说道。现场一时鸦雀无声。过了差不多十几秒,一个白发老者突然走出人群,“老四,你和你爹是不是跟市政府达成协议了?”老者名叫赵丰年,是赵家村辈分最大的人。论辈分,赵良友得跟赵丰年叫爷爷。“什么协议?”赵良友皱了皱眉。赵丰年也是赵家大房的,没想到,这个自己人跑出来拆自己的台。“是不是市政府已经给了搬迁补偿了,然后搬迁补偿被你们爷俩闷下了?”“又或者,你爹的事比较严重,得金山矿业搬迁,市政府才会放你爹一马?”赵丰年凭空猜测道。因为年龄和辈分,赵丰年在赵家村还是很有威望的,他的这番猜测,立刻引发了大规模的讨论。“以前最反对搬迁的,就是赵良友,现在他又要主动搬迁,这里面难保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金山矿业是全体村民的,不能为了一两个人,牺牲全部人的利益。”“我们可不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金山矿业的管理权,一直牢牢掌握在赵万里赵良友父子手里,这对父子多吃多占,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使得许多人都心存怨念。哪怕是分得利益最多的大房。毕竟,他们分得再多,也不可能有赵万里,赵良友多,甚至不及赵万里赵良友的百分之一。赵丰年开了这个头后,很多人迅速跟上,眼看着就要变成对赵万里赵良友父子的声讨大会。“够了!”“赵丰年,你不要倚老卖老,给脸不要脸!”发现局面有失控的风险,赵良友直接对赵丰年开炮。“你敢这么说我,我可是你的爷爷。”赵丰年难以置信。“爷爷个屁,在搬迁这件事上,就算我亲爷爷来了都不好使,更何况是你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爷爷!”赵良友厉声说道。“你……你……”赵丰年气得血压升高,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赵丰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孙子现在正在国外留学吧?他留学那个国家,治安可是不怎么好,你最好打电话提醒他一下,晚上尽量别出门。”赵良友接着对赵丰年说道。这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你……我……”“我同意搬迁。”赵丰年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赵良友和赵万里不同,赵万里最起码还讲一点人情面子,但赵良友就是一个疯子,毫无规矩可言,据说手底下养了一个杀手,凡是跟他作对的,都会不明不白的消失。惹急了赵良友,真有可能拿他一家开刀。“我也同意搬迁。”“我们也同意搬迁。”赵丰年这个出头鸟被打掉之后,其他村民也都认识到赵良友的恐怖,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就此,金山矿业的搬迁成为定局。“幸亏是我留在外边,不然换成老头子的话,还真镇不住这些人。”这一刻,赵良友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而下一刻,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自己办公室的电话。赵良友皱了皱眉,他不在,谁敢进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