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贤很得意。 就仿佛他仅仅只远远看过苏奕一战,就足以为荣,值得骄傲。 而借着魏贤的话题,在座众人又聊起了许多和苏奕有关的事情。 诸如衮州总督府一战、龙桥驿之战、云涛观之战等等。 尤其当谈到苏奕在摩云军答应内剑杀陆地神仙黎昌宁那一战时,整个聚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各种惊叹、震撼、唏嘘、感慨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魏贤掰着手指总结道:"从西山茶话会开始,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里,仅仅是死在苏奕手下的外姓王便有三位,分别是白眉王、火穹王、摩云王。" "死的外姓侯也有三位,分别是淮阳侯、玉山侯、天勇侯。" "除此,尚有潜龙剑宗长老吕东流、黎仓、廖韵柳等人,有稷下学宫、水月学宫这两大学宫宫主……" 他侃侃而谈,报出一个又一个大人物名字,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 可不等他说完,就被打断:"够了!" 坐在上首的温玉冲开口了,神色平淡道,"据我所知,这苏奕用不了多久,怕是就将大祸临头,再谈他以往那些战绩,已没有任何意义。" 众人怔了怔,皆深以为然。 这一段时间,大周天下到处都在传,当苏奕抵达玉京城后,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无论是苏家,还是大周皇室,甚至是潜龙剑宗,都绝不可能饶得了他了! "温兄所言极是。" 之前还连连盛赞苏奕的魏贤,此刻话锋一转,道,"并且在我看来,灭掉这苏奕,对我们大周而言,反倒是一桩好事。" 顿了顿,魏贤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大义凛然道:"诸位试想,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杀了多少大周的强大存在,早已搅得天下不宁,动荡不安,若任由他这般闹下去,那还了得" 说着,他长身而起,慷慨陈词:"依我看,这苏奕可称作是一个祸患,不知为大周效力,反倒连连行凶,酿成一桩又一桩血腥惨祸,其行径已和邪道魔头没什么区别,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在座不少人听得心潮澎湃,纷纷鼓掌为之叫好。 唯有谷采凝皱眉,这家伙莫非属狗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人人得而诛之呵,就凭你魏贤吗" 傅清远冷笑出声。 魏贤神色一滞,不悦道:"傅清远,我这是在表达愤慨,在抨击那苏奕的残暴行径,诚然,我打不过他,可难道还不允许我视他为祸害天下的贼子" 傅清远沉声道:"苏奕和那些对手的是非恩怨,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给苏奕评定为祸患" 魏贤变脸太快了,令人不耻,让傅清远都看不下了。 "我……" 魏贤刚要说什么,温玉冲就挥手打断道:"好了,莫要为此事争执,苏奕和我们这些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怕是此生此世都不会产生任何交集,大可不必为他的事情而置气。" 谷采凝深呼吸一口气,道:"可在我看来,强者是需要尊重的,纵观那位苏公子以往的战斗,每一次都是被敌人找上门,他可从不曾主动祸害过谁。似这般能够剑杀陆地神仙的存在,难道不值得我辈敬仰和尊重么" 众人皆一阵错愕,默然不语。 这番话,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苏奕一直冷眼旁观,见此不禁笑了笑,饮了一杯酒,他苏玄钧一生行事,何曾在意过世人之评判 不过,谷采凝和傅清远展露出的气度和秉性,倒是颇让他认可。 "采凝姑娘,苏奕是否值得尊重,每个人心中皆有一杆秤,也不能强人所难。" 温玉冲大度地挥了挥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咱们继续饮酒。" "这件事,可不能到此为止!" 猛地,一道沉浑苍茫,仿似雷鸣般的声音在清澜江上隆隆响起,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眼前直冒金星。 身前案牍上的杯碟盘子皆砰砰砰乱颤,整个楼船都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众人相顾骇然,谁! 几乎同时,苏奕目光望向大殿外,就见浩浩荡荡的清澜江上,水流翻腾,掀起数十丈的雪白浪花。 隐隐约约,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在江水下浮现,直似巨大的山岳倒影般。 当苏奕目光看过去那一瞬—— 轰隆! 水面陡然高涨,万流迸溅,一头巨大无比的妖兽身影从清澜江之下缓缓浮出水面。 就见此兽形似一只庞大如山岳的老鼋,漆黑的龟甲厚重如岩石地面般,其上纹理遍布,四肢则如粗壮的石柱。 当其浮出水面,那头颅都有房屋大小,一对瞳孔如小湖泊似的,泛起幽邃妖异的冰冷光泽。 轰隆! 江流翻腾,这妖兽身上弥散出的气息直冲云霄,令风云色变,也让那巨大的楼船摇摇欲坠,剧烈晃动不已。 "老天,这是什么妖怪!" "难道是传说中,蛰伏在清澜江之下的那位水君大人" "别慌!别慌!" 船上尖叫惊呼声不断,全都慌了神。 殿宇内以温玉冲等人为首的一众年轻人,皆冲了出来,当看到如此庞大一头江中妖兽时,一个个也倒吸凉气不已,脸色大变。 这妖兽,恐怕早已超出九阶水准,极可能是一头妖灵! 妖灵,便是拥有了灵智的妖兽之属。 一般的妖灵,足以堪比先天宗师。 而强大一些的,甚至敢和陆地神仙叫板! "这……这可怎么办……" 谷采凝俏脸煞白,被那妖兽身上弥散的恐怖气息惊到了。 "别怕,它没有恶意。" 苏奕立在一侧,随口说道。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头谈不上多稀罕的寻常老鼋,已拥有智慧,略同修行之道。 "是吗……" 谷采凝怔怔,却不敢真的相信。 "水君大人莫怒,我等这就为您准备上好的佳酿!" 这时候,楼船的船老大冲了出来,诚惶诚恐地朝远处江面上那一头老鼋躬身见礼。 "我今日不为饮酒,只为鸣不平!" 远处,老鼋声音沉浑,似雷霆般在水面激荡。 它一对湖泊似的瞳望向温玉冲等人,冷冷道,"之前,我一路伴随在楼船之下,想要听一听尔等年轻一代修行者,对修行有何见解,不曾想,我所听到的,却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的夸夸其谈,着实让我失望。" 温玉冲等人齐齐色变,浑身直冒寒气,他们一路所说的话,竟都被这可怕的"水君大人"听到了 就见那老鼋继续说道:"若仅仅如此,以我的身份,也不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计较,可你们却竟大胆到去肆意诬蔑和诋毁苏奕大人的威名,简直是该杀!!" 说到最后,声如炸雷,透着气愤。 温玉冲等人皆齐齐色变,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议论苏奕之事,激怒了这位"水君大人"! 尤其是魏贤,吓得两股颤颤,腿都软了,脸色煞白惶恐。 苏奕则有些错愕。 这小乌龟,竟是来给自己鸣不平的 有点意思! "水君大人,我等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赎罪!" 温玉冲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 "我自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否则,早一口将这楼船吞掉。" 老鼋冷冷开口,"不过,所谓祸从口出,有的人言辞恶毒,反复无常,必当予以惩治!"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目光齐齐都看向了魏贤,神色间已是带上一丝怜悯之色。 之前,就是这家伙不断夸赞苏奕有多厉害,可也正是他肆无忌惮抨击和诋毁苏奕,称得上是反复无常。 谷采凝心中暗爽,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翻脸跟翻书似的家伙要遭报应了! 这一刹,魏贤吓得魂儿都差点冒出来,噗通一声软倒坐地,颤声大叫道:"水君大人赎罪,水君大人赎罪,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看到他被吓成这般样子,不少人都暗自摇头,鄙夷不已。 也有人于心不忍,温玉冲开口道:"水君大人,我等皆来自天下不同的学宫中,能否看在我等各自背后的师长面子上,饶恕魏贤一次" "哼!" 老鼋眸子中冷芒一闪,"你若有胆替他赎罪,我便饶他一命,如何" 温玉冲脸色一变,犹豫了。 "虚伪!" 老鼋很不屑。 温玉冲脸色发僵,又尴尬又窘迫,不敢反驳。 老鼋目光看向魏贤,道:"魏贤,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现在跳入这清澜江,能够支撑三个呼吸,我饶你不死。" 魏贤连连摇头,惶恐哀求道:"水君大人,别说三个呼吸了,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我也支撑不了,求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一条活路吧,我发誓,以后真的不敢了。" "看来,你是要让我自己动手了过来!" 老鼋大喝,张口一吸。 轰! 一股恐怖的吞吸之力如风暴般席卷而来,将魏贤整个人笼罩其中。 眼见魏贤就要被卷走,便在此时—— 一道锵锵如金戈交鸣的声音从远处天穹响起: "大胆孽畜,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人,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