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槐闯进去时,只在床边看到管家搓着手立着,那床上已经放下了帘子遮住了后面的人,虽然往常也是这样的陈设,但今日郑槐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他还没开口,管家就着急地解释道,“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老爷还中毒卧病在床,如何能起身接旨?”郑槐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只管宣旨,可不管旁的那么多。从手中掏出那明黄色的绢书来,郑槐看一眼就念,“丞相接旨——”管家顿时慌了,目光瞟了一下那床铺,只是一眼就被郑槐捕捉到了,他马上竖起眉尖声道,“丞相大人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不接旨的大罪你们丞相府可担待得起吗?”虽是狐假虎威,但他这话无从反驳,管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哆嗦,垂首立得像个柴棍,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他来拿主意的。书房里安静了半晌,床上才窸窸窣窣地发出一些声响,片刻后,姜中正穿了一身中衣,拉开帘子,对郑槐赔笑,“公公见笑了,没想到皇上的消息如此灵通,我方才醒来不久,这圣旨便到了,臣这就接旨。”郑槐点头,安心宣读下去,其内容无非是让姜中正进宫一趟,议事。管家看着已经汗流浃背,他送二位出去后,还有些站不稳,不得不扶着墙跟。“你说这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喃喃自语,却无人敢回话。看到丞相走远了,他也长出一口气,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入宫进了养心殿之后,姜中正还装作不太有力气的虚弱模样行礼,但坐在上头的慕容峥并没有因此就说什么体己话,反而把一道折子扔下去。“你自己看你家二公子做的好事,朕都没下令,他便敢私自留在阳春关不肯回来了。”姜中正一看果然是怒气中烧,但回头一想皇上的话,却又觉得不对。当初不是他设计让姜新楣随冯家小姐去阳春关了吗?如今怎么又不认账,还说姜新楣是私自留下,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明了。但皇帝就是皇帝,他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旁人不得置喙,姜中正闻言也明白慕容峥的意思,这就是要让自己松口了。其实姜家放一个孩子在边关,对皇帝而言有利无害,慕容峥想削弱丞相府的心思也不是一两天了。如今姜新楣的做法正合他心意,这生气也只不过是佯装出来的,想明白这些,姜中正合上折子,也开始做起戏来。“皇上!臣惶恐,臣实在不知这逆子是如何跑到关外去的,臣管教不力,愿领责罚。”慕容峥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这也不怪你,他年轻气盛,想要跟心上人待在一起,朕可以理解。但他在阳春关终究没有个一官半职的,要留在那也是算不得名正言顺。眼下该如何是好,丞相,你说呢?”原来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姜中正心里苦笑,他就知道今日把自己叫来这里,还假装发一通脾气并不是这么简单,敢情是要趁机让他舍出老脸去,给自家的孩子求一个自己不想要的官位。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法子,难不成圣旨都接了,如今却要反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