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泼妇胡扯什么?”他满眼怒色,“你肚子没动静,竟敢反过来怪我?”他如此说,也是想诈诈沈拂烟,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下药一事。沈拂烟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情绪。“如此说来,全都是我的错了?”“没错!”宣文央松了口气。那药无色无味,是从南境走私来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那你休了我吧。”沈拂烟不在乎名声了。世间对男子总是宽容的。就算她拿出宣文央给自己下药的证据,那些人除了会和稀泥,让她从现在开始生子以外,不会再有其他说辞。她对这相府已经死心,只想离开。“你又来?”宣文央有些厌烦她总是欲擒故纵。“说你几句,你便如此拿乔,真以为我不敢休你?”他想起自己在朝中日渐威严的父亲,眼神得意。“你敢?那你休啊。”沈拂烟神色淡淡,“早日休了我,早日将你那外室扶正,一家人和和美美,做清流之家,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么?”她戳中了宣文央心中最隐密的幻想。“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宣文央指着她怒骂,“你等着,我这就去和母亲商议休妻!”“随便!”沈拂烟看也不看他一眼,将他赶出了屋子。绿榕跟在她身边,满眼含泪:“小姐,二爷凭什么休您?分明是他行事不端!欺辱正妻”女子被休,便是无才无德,往后再想嫁人也难。宣文央自己下药欺骗妻子,又豢养外室生子,也好意思休妻!绿榕恨不能一刀捅了他,换小姐一个自在!可惜不能,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做了傻事,小姐也会受到牵连。“不哭,”沈拂烟心疼地为她擦干泪,“要那虚名有何用?相府名气大,不也盯着我这个泼妇的嫁妆吗?”她轻轻一笑:“光是他那外室和儿子捅出去,便够左相喝一壶了,言官们的唾沫都会淹死相府。我手里有嫁妆,便是依仗,就算被休,去买个山头,与你们一起纵情田园,不也十分快活?”“小姐说的是,是奴婢想左了。”绿榕被她这话逗笑。……宣文央一边咳、一边拖着羸弱病体赶到老夫人院内。老夫人躺在床上,额上敷着温帕子,一张脸毫无血色。田氏伺候了一整天,面容疲倦。“二弟,母亲被拂烟吓到后便惊厥了,大夫方才瞧过,得用些好药材。”公中无钱,她想同宣文央商议,没想到宣文央根本没意会到。“我方才已去骂过她了,母亲现在似乎好些了?”他给老夫人倒了杯茶,亲自将她扶起,斟酌开口:“娘,我想将沈氏休了。”“什么?”不仅老夫人吓了一跳,就连田氏都开口了。“二弟,这可不成!”她掏出账簿。“账上无甚银钱,以往府中人情往来、置办行头、日常用药,大半都是拂烟补贴的。”这些日子她管着账,一瓣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还指望着沈拂烟消气后重新接管中馈呢!休妻?那相府都别活了!“怎会如此?”宣文央诧异道,“拂烟不是只补贴二房吗?”他知晓母亲偶尔的汤药是沈拂烟掏的腰包,还有他们二房的用度,也都是沈拂烟在管。但怎么在大嫂嘴里,整个相府都紧着沈拂烟的嫁妆在过日子?“账上的银钱呢?”“公爹清廉,除了祖上传的铺子,还有你们的俸禄,再不肯有别的收入,相府上下这些人口,那些祖产怎么够?”田氏暗骂宣文央是个甩手掌柜。买起字画来,数他最狠,现在居然敢质问她账上的钱去了哪里。“若非拂烟补贴,现在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她肚子里有气,说话便不客气。宣文央哑口无言,看向母亲。老夫人扶着额头:“你大嫂说得不算错,现在你我都病着,正是吃汤喝药的时候,又多了辰哥儿母子两张嘴,到处都要花钱,你先哄着拂烟,我们还得靠她的嫁妆支撑。”宣文央无法相信,自己看不起的泼妇,居然是撑起整个相府的人。他那梦里不该如此啊!相府分明会踩着沈拂烟步步登天!“难道……难道便只能纵着她?”他有些气馁地垂下手。也许便是现在妥协了,往后才有梦中那般的好日子过吧。宣文央安慰自己。“目前只能如此,不过……”老夫人想到自己那些加了料的补汤,嘴角藏起一丝阴狠的笑。“你暂且先忍忍,母亲自有打算。”沈拂烟过不了多久就只能等死了,到时候,那些嫁妆还不都是宣家的?等宣文央走了,老夫人发现自己出了身汗,居然好了不少。“过两日南太妃府中明华郡主生辰,我应该能去了。”她示意田氏为自己擦汗更衣。田氏熬了大半天,眼前都是飘的,咬牙上前服侍婆母。“只是按规矩,女眷们向来得穿戴一新,如今账上没银子,咱们的头面衣衫该如何是好呢?”她擦着擦着,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南太妃喜好妍丽,穿半旧衣物赴宴,定然是不行的。可前些日子事太多,相府忘了订衣裳头面,更没钱付账。老夫人面色一凝,也想到了此事。“你怎么这样顾头不顾尾的?若是拂烟掌家,早在一个月前便把行头订好了。”她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推开田氏。“算了,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快去找裁缝,务必这两日赶出衣裳,先赊账。”又要她去赊账?田氏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沉了沉。她的脸皮可经不起造!“那头面呢?还有两日,头面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田氏想起丈夫的巴掌,到底还是忍住了问。“头面……”老夫人嘴角抽动,只觉得刚好的病又有加重趋势。“你且先去,头面我再想办法。”官是不敢再卖。上次工部侍郎的事,左相狠狠骂了她一顿。沈拂烟估计不肯再往外吐钱了,还能再想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