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站在门口的徐忠德,虽然他板着面孔,可是语气里却没那么严厉,貌似非常欣赏的样子。三人赶紧站起来,齐声说:“徐书记谬赞了,我们都是胡说的。”“哈哈,忠德别逗他们了,不过这三个小家伙分析的倒是挺有道理。”随后水庆章也跟着走出来,拍了拍徐忠德的肩头,看样子,厉元朗他们三人说话内容,这二位全听到了。厉元朗是七号晚上返回甘平,八号一大早送老爸去找好的那家养老院,安顿完毕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水明乡上班。他到了乡政府已经是上午将近九点,在走廊里根本没见几个人影,大家似乎还没从黄金周的假期里缓过劲来,不少办公室都是铁将军把门。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开门前脚走进办公室,韩卫后脚跟进来。厉元朗让他坐下,撒了一支烟过去,询问起韩家屯小学的近况。韩卫说,韩校长得到三万块钱后,想到冬天快要到了,先要解决学校的供暖问题。之前冬天学校没钱买煤,每年秋天,都是韩校长组织学生们去附近山上捡烧柴,用火炉子取暖。火炉子受热不均匀,常常是挨着炉子的学生热得满头大汗,而远离炉子的则冻得手脚冰凉。现在有了钱,韩忠旺又帮着联系废旧物品回收公司,弄来一批淘汰下来的老式暖气片。发动村子里的铁匠和会水暖的村民帮忙,给学校安装了一个烧煤小锅炉,带动二十几组暖气片。这样一来,整个学校的每间屋子里都安有暖气,这个冬天将会温暖如春。厉元朗闻听后很是满意,至少孩子们不会挨冻。韩家屯小学的问题解决了,可其他学校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接下来,改变全乡落后的教育环境,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正好常鸣也来找他,就和他商量着最近几天先去下面各村屯小学转一转,掌握第一手材料,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为将来打算。常鸣二话不说,你厉哥指哪我打哪,我就是来向你学习的。三人正在办公室里说话,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黄文发。这家伙小三角眼叽里咕噜乱转,搓着手笑说:“厉副乡长,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又来找乡政府了,现在就您一个乡领导在家,您看是不是让他见一见您。”养马村?那不是马胜然的老家吗?没等厉元朗接茬,常鸣抢先说:“厉乡长是分管教育的,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两个村子之间的土地纠纷应该去找马书记解决,不关厉乡长的事。”黄文发尴尬的说道:“我请示过马书记了,他说让厉副乡长接待一下,回头把经过汇报给他就行。”马胜然欺人太甚,发号施令遥控指挥厉元朗不说,连电话也懒得打给他,却只让黄文发口头转告,也太不拿厉元朗当回事了。韩卫气得脸色铁青,常鸣也皱起眉头,反倒厉元朗不急不恼,想了想告诉黄文发,让马泽生到他的办公室,他来接待。等黄文发刚走,常鸣就替厉元朗鸣不平,嘟囔着马胜然的不是。韩卫也说:“主任,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的刘万全,肯定不好解决,您还是不插手的好。”听韩卫讲述个大概,原来养马村是原来的统称,其实已经分成两个村子,分别是上养马村和下养马村。马胜然的老家是上养马村的,自然上养马村全村富裕。而和上养马村相距不到一里地的下养马村,却成了后娘养的,好事轮不到,好政策捞不到,全村穷得叮当乱响,和上养马村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正这时,黄文发领着气哄哄的马泽生走进来。马泽生五十好几,脸上满是皱纹,像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略微有些弯腰驼背。穿的不出彩,迷彩服都洗掉颜色了,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之前在全乡干部大会上见过厉元朗,不算陌生。马泽生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叹气道:“厉副乡长,我们的事情你解决不了,马胜然这是故意躲我,让你接待我就是打发我,糊弄人玩的。”常鸣和韩卫见状,知趣离开,办公室就只剩下厉元朗和马泽生了。厉元朗赶紧给马泽生沏茶倒水,递给他一支烟说:“马主任,把你的事情说一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唉!”马泽生叹着气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厉副乡长,我们村和刘家地的矛盾好几年了,刘万全仗着上头有人给撑腰,一直欺压我们村,每次我来告状,马胜然不是躲就是敷衍我,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处理,到头来还是老样子,刘万全欺占我们村二十亩土地的事情依旧存在。”下养马村和刘家地村相邻,刘家地这些年之所以富裕,主要是村里私自在北沟开了一家小型采石场。虽然上面三令五申严禁开建这种采石场,以便破坏自然生态环境,造成水土流失,容易引起山洪暴发,韩家屯就是前车之鉴。可是刘万全却不管那一套,县环保局和安监局的人来检查,他就关闭,人一走,他照开不误,不耽误大把的票子揣进腰包。更重要的是,乡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民又都拥护他,刘万全更加为所欲为。前几年,他看中了隔壁下养马村的一片山地,据说那里的石头比北沟的成分还要好,便擅自圈起来,经常从那里拉石头送去北沟采石场加工,挣来的钱全都进入刘家地村委会的账户上,下养马村分文没有。为这事,马泽生没少找刘万全讨要说法,可刘万全根本不在乎,楞说那块地是乡里划给他们刘家地的,还诬陷马泽生看到他们发财犯了红眼病,胡搅蛮缠,非要分得好处。厉元朗手指头敲着茶几,说道:“马书记是养马村出来的,虽说在上养马村,好歹你们都姓马,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都是本家亲戚,是亲三分向,怎么也不为你们说说话呢。”“哼!”马泽生冷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养马村在大清朝是给皇帝养马的,领头的是两个亲兄弟,后来因为家产问题不和最后分了家。老大的后代全在大养马村,他们这一支下养马村的,都是老二的后人。因为有老一辈的恩怨,两个村子经常爆发冲突,甚至大打出手,直到近些年有政府严管总算消停。可即便这样,两个村子固有的仇恨依然没有减轻,平时相互间从不来往,见面都不说话,和仇人没啥两样。马胜然会帮小养马村说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也是刘万全胆敢侵占小养马村土地的主要原因。土地纠纷,还是涉及到两个村委会之间,说实话,厉元朗真是头大了一圈。他不分管农村土地这一块,出师无名力不从心。不过,厉元朗心底里的正义感驱使着他,这件事让他碰到了,一定要管,无论遇到何种阻力,也应该还一个公道出来。正好他要下去,刘家地有个村办幼儿园,是他分管范围,厉元朗便让韩卫开车,他和常鸣还有马泽生四个人乘车去下养马村实地探查那块地。路上,马泽生谈起他无意中发现的一件怪事,关于北沟采石场的。据他说,有一次村里几个年轻人因为不满土地被占用,喝了酒之后去北沟采石场找刘万全论理,结果被采石场的纠察队擅自拘禁扣押,被关在一个山洞里两天两夜,直到马泽生亲自要人才给放出来。其中一个年轻人事后给马泽生讲,他当时在山洞里方便,趁看守人不注意想要逃跑,结果不知道怎么跑的,在山洞里的三岔路口地方,竟然看到其中一条尽头发着亮光,里面应该有人。只是没等他跑那里看个究竟,却被人给捉住了,好一顿毒打盘问,让他交代到底看到什么了。年轻人实话实说,除了亮光他啥也没看到,纠察队连哄带吓,确信他没撒谎,这才放过他。事后,年轻人好奇,在一个黑夜偷偷又溜去那个地方,找到山洞还有那条岔路口,寻思那个带亮光的纵深处是不是藏着宝贝。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那条分叉的山洞却被石块填满堵住,根本走不通了。年轻人还纳闷呢,采石场有山洞不足为奇,奇就奇在,为什么有人故意封锁那个山洞,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车里其他人也就拿这个事当成一条新闻听,厉元朗却觉得这里面不简单,至于是为什么?两个字:直觉。下养马村和韩家屯差不多,只是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来户,大都是破旧土坯房,零星有几件砖瓦房,也是有年头了。马泽生把厉元朗常鸣他们让进村委会,也是一排破土坯房,院子里是土地面,靠墙角还有鸡笼子,养了十几只鸡。“这些鸡是我们村委会养的,招待客人用的,一会儿杀两只请厉副乡长和常助理尝尝鲜,这可是地道的土鸡,不吃添加饲料的。”厉元朗连忙摆手,说他们先去那块地看一看,实际了解一下就回乡里,不在这里吃中饭。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村委会大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尘土飞扬,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轰着大油门直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