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回裴家,数次和南知意对阵,都是屡战屡胜,这会儿突然被按头道歉,怎么可能甘愿。“丁阿姨……”她眼睫湿颤,泪花在眼底聚集,屈辱又不甘的咬住了颤抖的唇。“我没觉得自己做错。”“做错事情的人是南通海,如果不是他调换我们两个,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您怎么能是非不分,让我和她道歉?”丁芷柔不耐烦的捏了捏太阳穴,对着无知愚蠢还爱表演茶艺的裴晚,油然生出深深的厌倦。有一种鸡对鸭讲的无奈。最终,这股不耐烦到底掺入了嗓音里,“你就那么笃定陆砚会看上你?即便你是裴家真千金,但你的资质,还远不够当我陆家的儿媳!”“哪怕栀栀并非你爸妈的亲生女儿,但她已经是我陆家儿媳,你背着她穿她婚纱,和陆砚拍照,每一样都在欺辱她。”“我作为她婆婆,今天就是来给她撑腰了。”“裴晚,我不是你那不分是非的爸妈,今天这个歉你是必须道不可。”话音落下,室内一片静寂。因为这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太重了,裴晚受不住,浑身开始颤抖。“丁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她冒充我的身份二十多年,我只是穿一下她的婚纱怎么了?陆砚哥都没说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挤兑我?”“我……”裴晚激动不已。说着说着,似是呼吸不上来,胸脯剧烈起伏一下,整个人软倒了下去——丁芷柔脸色大变。一番忙乱,裴晚被紧急送入医院,丁芷柔和南知意站在医院走廊上。丁芷柔,“我没想到她这么脆弱,只是说两句就受不住,这样的身子,还有什么脸来觊觎你的身份?”“栀栀,别担心,今天的事和你无关,我让司机送你离开,今天的事绝不让裴家的人连累你。”南知意听到丁芷柔的话,心都快要化成了水,酸涩的感动在鼻尖充斥着,“丁阿姨,我不走。”“你傻吗?本来你爸妈就想逼着你给那位捐骨髓,今天的事的确是阿姨思虑不周,没想到她身子骨竟然这么差。”听到这里,南知意的眸子一沉,下意识的追问,“丁阿姨,我听陆砚说,裴晚的白血病诊断书是在陆氏的医院下的,有没有可能……”不等她说出真相,余光却见丁芷柔身后两道身影急匆匆的奔来,在看到她之后脸色大变,竟然是直接冲着她而来。南知意掠了一眼,心底骤起波澜。因为来人正是裴母和裴东城。丁芷柔因为背对着毫无察觉,追问,“你的意思是,裴晚的白血病可能是假的?”糟糕。听到这里,南知意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一道凌厉的掌风已经朝着她扇过来。一记耳光即将落在脸颊上,连颊侧的碎发都被带的凌空——但。南知意眯着眼,攥住裴母的手腕,阻止了。“南知意,你就是这么在背后编排你妹妹的吗?”“谁会拿白血病来开玩笑?晚晚好容易才回到家里,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假装得了白血病?”“你好恶毒!”裴母激动的整条手臂都在抖。南知意攥着她的手腕,真切的感知着裴母的怒气,笼罩在这片低气压中,她的唇角渐渐讽刺。丁芷柔和她认识才不过七年,却了解她了解到骨头里。裴母养育她二十多年,竟然在裴晚的挑拨离间下,全盘否定了她的一切。多可笑!“得了白血病,不正好让你们可怜她,进而因为可怜她,而更加的憎恶我,然后把我彻底的赶出裴家吗?”“她做的很成功,你们都信了。”南知意是不想自证的。毕竟已经撂下狠话,要彻底和裴家的一切人撇清干系。可在凝入裴母失望的眸底,竟还是忍不住抗争了句。不过脱口而出的刹那,她就后悔了。因为裴母明显更愤怒,“她是正牌的裴家千金,你已经被驱逐出裴家的户口本,她何必还要为了你,假冒自己得了病?”“你不就是记恨晚晚和陆砚拍了婚纱照吗?裴家养育你二十多年,妈就那么一个要求你都不能成全,你心胸太狭隘了,简直辜负了裴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南知意唇角讽刺勾起,没在说话,只是甩开了裴母的手腕。“所以,我把陆砚让给她,才算是不辜负裴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栀栀,你怎么和妈说话呢?”裴东城皱眉。多日没见南知意这个妹妹,他本来想寒暄两句拉近一下距离,因为那天被南知意在电话里质疑之后,他这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确接受不了。他想着找时间,让妹妹和家里人坐一坐,心平气和的把矛盾解决,好歹是一家人,最好还是别闹的太难看。可裴母这么一闹,那些转圜的话不好说了。一开口不知怎么回事变成了指责。顷刻间,南知意看向裴东城的目光就变了。半讽刺,半嘲弄,凉而淡,没有半分温度。一连被裴家两人质疑,甚至裴母还试图对南知意动手,这一幕看的丁芷柔心疼坏了。忍不住伸开双臂,把南知意庇护在身后。沉眸看着裴母皱了皱眉,“秦姐姐,我清楚你找到失踪多年亲生女儿的心情,但你再心疼裴晚,也不该把属于栀栀的婚纱照让她拍呀。”“陆砚那个混小子不知事,难道你也不懂这些边界?”“栀栀是裴晚的姐姐,陆砚就是姐夫,姐夫和小姨子之间到底是要避嫌。”三言两语,说的裴母脸颊热烫。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但裴晚才被认回来,就罹患了白血病,至多不过才三个月的性命。在明事理之前,她首先是个母亲。一个母亲看着可怜的女儿不久于人世,什么离谱的事情都愿意为她做。那种心酸和苦楚,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理解?想到这里,裴母的底气足了些,眼圈泛红,“这件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但——”她咬了咬牙,对丁芷柔说道:“医生说晚晚不久于人世,我可怜的女儿,刚刚回家,还没享两天清福,就……”“她苦苦哀求我,我一时糊涂就应了。”“这件事跟陆砚无关,是我逼他答应的,你若是要怪,就都怪我吧,谁叫我摊上这么件事呢。”话没说完,眼眶已湿。丁芷柔嘴唇嗫嚅,有心想辩解两句,可见到裴母这凄楚的模样,又生咽了下去。“总之,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陆家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栀栀,她和陆砚已经领证了,婚礼喜帖都散出去了,原定三个月后办婚礼,这件事不容有失。”听到这里,裴母的眼珠一定。思绪猛的回到了裴晚的身上,晚晚那么喜欢陆砚,千万不能让这场婚礼继续下去。这是首先横亘上心头的想法。接着她的目光缓缓定格在南知意脸上。“栀栀。”“既然你也在这,那就索性给晚晚捐骨髓吧,晚晚因为你犯病,这件事你逃脱不了责任。”裴母不容置疑,用力攥紧南知意的胳膊,接着给裴东城使眼色。裴东城会意,上前要架住南知意。强烈的危机感让南知意的头皮发麻,在裴母攥住胳膊的第一瞬间就要甩开,可裴母这次学精了,力道像钳子一般,牢牢的攀附,甩了几下都没能甩开。“我不要捐骨髓。”南知意声线冷到了骨头里。“放开我!”“你不捐也得捐!”“我是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的养母,别的事情我不敢说有置喙的余地,但这件事你只能听我的!”裴母也前所未有的强硬。“东城,立刻联系医生,今天就给她抽髓!”南知意挣扎的厉害。在裴东城一挥手,几个身高马大的保镖围堵上来之际,铺天盖地的绝望一点点的吞没而来。“三小姐,别挣扎了。”眼看保镖的手就要抓牢她。千钧一发——“我看谁敢动她!”丁芷柔纤细高挑的身形猛然跃入南知意的眼帘,她先是用力拽开裴母钳子一般的手,接着回身把南知意搂住,脸上是悍然的维护。“亲家母,你在动手之前先搞清楚,现在栀栀不但是你裴家的养女,更是我陆家的儿媳妇。”“我陆家的权势虽然不及裴家,但陆家的儿媳还容不得裴家捏圆捏扁!”南知意震颤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看着丁芷柔难得震怒的脸庞,眼眶越来越酸。忍不住回身搂住了丁芷柔,这一刻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妈”。这一声“妈”,不但让丁芷柔一震。就连针锋相对的裴母瞳仁也跟着一紧。看着南知意难掩酸楚的小脸儿,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发酵,好似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突然间没了。那种强烈的失去感,让她眸光微怔。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攥紧掌心,恢复了理智。她和南知意二十多年的母女感情,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微末小事就消失呢。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救晚晚这个亲生女儿。丁芷柔拍了拍南知意的脊背,一时间百感交集,“哎——”“冲着栀栀喊我的这声妈,今天妈妈一定要护住你,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陆家倾全部之力,哪怕是殊死一搏,也要拼一拼!”“丁芷柔,这是我们裴家的家事。”裴母现在满心只想着早点让裴晚获救,而丁芷柔对南知意的维护,显然是眼前最大的障碍。眼看获救在即,怎么能因为她计划破坏?“秦姐姐,那我也要告诉你,栀栀现在是陆家儿媳,你敢动她,那就更是陆家的家事。”裴母恼羞成怒,“你非要和我作对吗?”丁芷柔,“这个对我是和你作定了。”当晚,狗仔偷拍到两大豪门主母为一个南知意撕破脸皮,在媒体上大书特书,还因此登顶了当日的热搜。宁溪晚上去见裴西州,特意用玩笑的口吻提起此事。“丁芷柔比裴伯母还护着栀栀,真别说,栀栀和婆婆的感情处的真好,太让我羡慕了。”听言,裴西州抬眸,西装袖下的指节蓦地捏紧——宁溪见到裴西州觑来的沉沉眼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将刚泡好的黑咖放在他的手边。“听伯母说,还听到栀栀喊了丁阿姨一声妈,伯母还跟我感慨呢,听着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喊别人妈妈,心中不是滋味。”说完这句话,空气陷入诡异沉寂。宁溪心中忐忑,忍不住去觑裴西州。却见男人镜片下穿来的目光危险入骨,出口的话更是一针见血,“丁阿姨为何和我妈有矛盾。”“还闹上热搜,是为了裴晚?”“我要知道内情。”短短几句话,瞬间让宁溪的心坠了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