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鹤筠散职后又去了一个酒局,这个时辰才得以回府。好在他喝得也不多,吹吹夜风便清醒了。路过花园时,竟听到隐隐啜泣的声音,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四处寻找了一下,才瞧见池塘边立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素衣,不是楚曼娘又是谁。他害怕楚曼娘做傻事,三两步冲了过去,将楚曼娘从池塘边拉了回来。“曼娘,你要做什么?”他这一拉扯,楚曼娘整个人如风筝般地向后倒去,直接跌进了他的怀抱。听到娄鹤筠的声音,楚曼娘那失去焦距的眼睛才又渐渐有了神。“鹤筠……”她似惊讶地喃喃了一句,然后拿着帕子将脸颊边的泪缓缓擦去。娄鹤筠是一时情急才救下楚曼娘,在这样的地方与大嫂独处,他很是心慌。“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我……我叫人送你回院子!”“鹤筠……”楚曼娘抓住了娄鹤筠的袖子,含着泪低声道:“我说过,我不求什么的,我只求你能照顾好欣儿!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娄鹤筠知道没能认下欣儿,让曼娘很着急,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想了想,他只能安抚道:“你别急,过些日子我就把几个孩子都认到名下,到时候欣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叫我爹爹了。”“你要把那几个孩子都认下来?”楚曼娘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娄鹤筠竟是这般的打算,那岂不是说她的欣儿和那几个小乞儿以后会是一样的地位!“鹤筠,我知道欣儿的身份没办法站在阳光下,我们给你造成负担了,你若没办法对她上心,你该早点告诉我,若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如带着她去跳汶河,现在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楚曼娘的话让娄鹤筠有些莫名,他不明白楚曼娘为何突然这般伤心。从前他见曼娘身上总笼罩着忧郁和悲伤的气质,只觉得心疼,可当他也麻烦缠身,便觉得这种感觉既压抑又心烦,到底什么大不了的事,何至于如此!“我……我没有这样想过,你别这样说!”意识到楚曼娘是因为提起欣儿才难过起来,娄鹤筠追问道:“可是欣儿出了什么事?那几个孩子欺负欣儿了?”楚曼娘惨笑了一声,倚在水榭的石柱上,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说它有劳什子用。”娄鹤筠急道,“怎么会没用,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怎么会容那几个孩子!”楚曼娘却没有跟娄鹤筠把话说清楚,唤来一直在外头守着的风荷,扶着她朝前走了几步。走出不远,她顿住脚对娄鹤筠道:“鹤筠,你曾经说的那些话,我都快当真了……我是不是很可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照顾好欣儿,若这样你也做不到,就早些告诉我,我想办法带欣儿离开就是,是生是死都是我们的事,再与你无关!”楚曼娘没有打算与娄鹤筠说得太清楚,欣儿是娄鹤筠的骨肉,她相信娄鹤筠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说完这话,她裙摆轻荡,缓缓离开了池塘,唯留下娄鹤筠心烦意乱地站在原地。楚曼娘的话让娄鹤筠心中很不是滋味儿,这让他想起,他曾经说过,会守护她一生的。站在水榭里吹了一会夜风,娄鹤筠才落寞地回了青鹤园。可楚曼娘的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便叫满仓将照顾几个孩子的下人叫了过来,询问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下人们倒也没有说谎,只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到两位王妃来了娄府,娄鹤筠先是惊讶了一会儿,随后又皱起了眉头。他是信任楚曼娘的,没怀疑她说欣儿带病去学堂的事儿。而修齐对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明显是故意捧杀,这孩子竟如此多的心眼!越想越生气,待娄鹤筠知晓其他几个孩子被沐云书叫去了舒云院后,便气冲冲地朝舒云院走去。进了院子,正见沐云书和几个孩子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用饭,沐云书的脸上笑意满满,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见娄鹤筠大步走过来,沐云书脸上的笑容尽散,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她起身,淡道:“夫君这是又来我这里兴师问罪么?”娄鹤筠还没开口,就被沐云书噎了一句,怒火一下子被堵在胸口无处可发。想到因为前几次的事让他与沐云书有了嫌隙,他终是压下了怒火。“我就是过来看看,”他扫了孩子们一眼,蹙眉道:“怎么不见欣儿?”“她病了,应是在休息,”沐云书给身边的芊凝夹了口菜,“我是她们的先生,不是继母,也不是奴仆,夫君想知道她的情况,应该去找她身边的下人才是。”沐云书的话让娄鹤筠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们还没有认下欣儿,沐云书实在没有什么义务特殊关照欣儿。可他并不想看到云书与欣儿生分,犹豫好一会儿才对沐云书道:“我听闻她今日表现不佳……但你也不要因此冷落了她,我说过的,几个孩子若是品性没有问题,我都会留下,所以你应叫他们学会友爱,而非攀比!”娄鹤筠的口气难得地软了下来,可话里话外还是在怀疑几个孩子故意孤立娄欣儿,让她出丑。修齐听到娄鹤筠的这些话,瞬间明白了自己今日的不妥之处。他只是一时间占了上风,却引得娄大人怀疑,还因此连累了先生……放下手中银箸,修齐站起身走到娄鹤筠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大人,今天的事,是修齐莽撞了,当时镇国公老夫人夸赞我们,娄夫人却说我们的学问都是楚先生教的,我一时气不过,才想了办法告诉老夫人真相,先生已经教训过我了,以后我会坦坦荡荡做事,不会再这样了。”说着,他将手伸出来,摊到娄鹤筠面前,“大人处罚修齐吧,不要错怪先生!